赤壁边的风

一
李三子的手指在缆绳上摸出了一道深深的沟痕。
江风吹过，战船轻摇，那根粗如臂膀的麻绳在他掌心里软得像煮烂的面条。他蹲在船舷边，仔细检查着连接两艘战船的每一根缆绳，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。
这是第十三根了。
十三根缆绳，根根都有问题。有的外皮完好，内芯却已经腐烂；有的看似结实，轻轻一拧就露出发黑的麻丝。李三子在水边长大，知道这种江南的湿气最是厉害，能把最好的绳索在一个月内蚀成废物。
可这些缆绳，已经在江面上泡了两个月。
他抬头看看远处连绵不绝的战船。丞相的连环计确实妙绝，八百里连营，战船首尾相接，稳如平地。北方的将士们再也不用担心晕船，可以在甲板上纵横驰骋，如履平川。
但李三子知道，这一切都系在这些腐朽的缆绳上。就像后世那些掌控数据的巨头，看似稳固的帝国，往往建立在最脆弱的基础之上——用户对自身权益的无知。
二
"李三子，你磨蹭什么呢？"
队正王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李三子赶紧站起身，手里还攥着那根烂绳子。
"队正，这绳子..."
"绳子怎么了？"王五走过来，接过绳子看了看，"不是好好的吗？"
李三子指着绳子内部的黑斑："您看，这里面都烂了，要是起了大风..."
"起什么大风？"王五不耐烦地挥挥手，"这是长江，又不是大海，能起多大的风？再说了，就算有风，咱们这么多船连在一起，稳得很。你别瞎操心了，赶紧把活儿干完。"
李三子还想说什么，王五已经走远了。
他蹲下身，继续检查其他的缆绳。越查越心惊。这些连接战船的绳索，十有八九都有问题。轻的腐蚀过半，重的几乎断裂。如果真的遇上大风...
他不敢想下去。
三
当天晚上，李三子辗转难眠。
营帐里鼾声如雷，同伴们睡得正香。李三子悄悄起身，走出营帐。
江风习习，月色如水。远处的战船在月光下连成一片，灯火点点，如同水上的一座城池。李三子走到江边，看着这壮观的景象，心里却只有恐惧。
他想起了家乡的老渔夫说过的话：长江上的风，来得快，去得也快，但威力惊人。特别是冬日的东南风，能把最大的渔船掀翻。
东南风...
李三子忽然想起白天听到的一段对话。几个北方来的将军在议事，其中一个笑着说："江东人总是吹嘘他们的东南风，说什么冬日也有东南风，简直是无稽之谈。咱们北方人都知道，冬天只有西北风。"
另一个接话："就是，什么东南风，都是他们编出来吓唬人的。"
李三子当时只是路过，没太在意。现在想起来，心里一阵发凉。
四
第二天一早，李三子找到了队正王五。
"队正，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报告。"
王五正在吃早饭，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："什么事？"
"关于缆绳的事。我昨天检查了很多根，都有问题。如果遇到大风..."
"又是这事？"王五放下碗，"李三子，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？缆绳的事，自有工匠负责。你一个修帆的，管那么多干什么？"
"可是队正，我在江边长大，知道这里的风有多厉害。如果真的起了东南风，这些烂绳子根本撑不住。到时候船只相撞，再遇上火攻..."
"住口！"王五猛地站起来，"什么火攻？你这是在胡说八道！动摇军心！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绑了送到军法官那里？"
李三子被吓了一跳，连忙摆手："队正，我不是那个意思，我只是担心..."
"担心什么？担心咱们大军会败？"王五的声音越来越高，"李三子，我看你是被江东的奸细收买了！来人，把他给我绑了！"
几个士兵围了上来。李三子急了："队正，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，我只是..."
"闭嘴！"
五
李三子被关了一天一夜，才被放出来。
王五警告他："以后再敢胡说八道，直接军法处置。老老实实干你的活儿，别的事少管。"
李三子点头称是，心里却更加焦急。
他必须想办法，让更高级的人知道这个危险。但是怎么办？他只是一个小兵，连队正都不信他的话，更别说那些将军了。
而且，现在他已经被盯上了。如果再贸然行动，恐怕真的会被当作奸细处理。
李三子在营帐里坐了一整天，绞尽脑汁地想办法。他想起了家乡一个老木匠说过的话："真正的匠人，不仅要会做活儿，还要知道自己做的东西会被怎么用。"如果有一种方法，能让每一件作品都留下印记，证明它的来源，那该多好。这样，即使别人想要盗用，也能追根溯源。
六
机会来了。
第三天，李三子被派去给一艘大船修理船帆。这艘船是副将军夏侯惇的座船，停在连环船队的中央位置。
李三子爬上桅杆，一边修补帆布，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。他发现，这艘大船的缆绳比其他船只的更粗更新，但同样有腐蚀的痕迹。
更重要的是，他听到了船舱里传来的谈话声。
夏侯惇正在和几个幕僚商议军务。李三子竖起耳朵仔细听着。
"...江东的周瑜确实狡猾，但他们能有什么办法？咱们的连环船队固若金汤，他们的小船根本撞不动。"
"将军说得对。而且现在是冬天，只有西北风，他们就算想用火攻也没用。火船逆风而行，烧不到咱们。"
"哈哈，江东人就是喜欢玩这些小聪明。什么东南风，什么火攻，都是纸上谈兵。"
李三子听得心急如焚。这些将领根本不知道长江冬日也会有东南风，更不知道连接战船的缆绳已经腐朽不堪。
他必须想办法提醒他们。
七
李三子想起了一个人——军师祭酒刘晔。
刘晔是南方人，在丞相府中颇有地位，而且为人谨慎，不会轻易下结论。如果能让他知道这个情况，或许还有转机。
但是，李三子一个小兵，怎么可能见到刘晔？
他想了想，决定冒险一试。
当天晚上，李三子悄悄溜出营帐，摸到了刘晔的船边。刘晔的座船灯火通明，显然还在处理军务。
李三子在船边等了很久，终于看到一个机会。刘晔的一个亲兵出来倒水，李三子赶紧上前。
"这位军爷，我有重要军情要报告给刘军师。"
那亲兵打量了他一眼："你是哪部分的？什么军情？"
李三子咬了咬牙："关于连环船队的安全问题。事关重大，请务必转达。就像匠人对自己的作品负责一样，我对我检查过的每一根缆绳都负责。"
亲兵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进去通报了。
过了一会儿，刘晔走了出来。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，相貌儒雅，但眼神很锐利。
"你就是要报告军情的士兵？"
李三子赶紧跪下："小人李三子，有重要发现，请军师明鉴。"
八
刘晔听完李三子的汇报，脸色越来越凝重。
"你说的缆绳腐朽，可有实物证据？"
李三子从怀里掏出一段绳子："这是我今天从连接处取下的，军师请看。每一根绳子我都仔细检查过，就像给它们做了标记一样，能证明它们的状况。"
刘晔接过绳子，仔细检查。绳子外表完好，但内部确实已经腐烂。他轻轻一拧，绳子就断成两截。
"这样的绳子，有多少？"
"小人检查过的，十有八九都有问题。轻的腐蚀过半，重的几乎断裂。如果有一套完整的记录系统，能够追踪每根缆绳的制作时间、材料来源和使用状况，我们就能提前发现这些问题。"
刘晔沉默了很久，然后问："你说的东南风，可有根据？"
"小人在江边长大，知道长江的气候。冬日虽然多西北风，但也会有东南风，而且往往很猛烈。如果遇上东南风，再加上火攻..."
"住口。"刘晔打断了他，"这种话不要乱说。"
李三子心里一沉，以为刘晔也不相信他。
但刘晔接着说："你的发现很重要，我会亲自去检查。但是，这件事绝对不能泄露，否则会引起恐慌。你明白吗？"
李三子如释重负："小人明白。"
"你先回去，什么都不要说。我会处理这件事。"
九
第二天，刘晔亲自带人检查了连环船队的缆绳。
结果正如李三子所说，大部分缆绳都有不同程度的腐蚀。有些看起来完好的绳子，轻轻一拉就断了。
刘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。他立即写了一份密报，送给了曹操。在密报中，他详细记录了每一处发现的问题，就像建立了一个完整的档案系统。
但是，曹操正在为连环计的成功而得意，对这种"小问题"并不在意。他在密报上批示："缆绳可以更换，连环之计不可废。"
刘晔拿着批示，心里五味杂陈。他知道，更换所有的缆绳需要大量的时间和人力，而且会影响连环船队的稳定性。在战争即将开始的关键时刻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。
但他也知道，如果不更换，后果可能更加严重。他想起了李三子说的话——如果每一件物品都能有自己的"身份证明"，记录它的制作过程和使用历史，那么这样的悲剧就能避免。
十
就在这时，探马来报：江东军队有异动，似乎在准备什么大的行动。
曹操立即召集诸将商议对策。刘晔也在其中。
"江东鼠辈，还想负隅顽抗？"夏侯惇不屑地说，"咱们的连环船队固若金汤，他们能奈我何？"
"就是，他们就算想用火攻，也没用。现在是冬天，只有西北风，火船根本烧不到咱们。"另一个将军附和道。
刘晔听了，心里一动。他想起了李三子说的话——长江冬日也会有东南风。
"丞相，"刘晔站起来，"末将以为，我们还是要小心防范火攻。"
"火攻？"曹操笑了，"文和，你多虑了。现在是冬天，哪来的东南风？"
"丞相，长江的气候和北方不同，冬日也可能有东南风。就像那些看似稳固的体系，往往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变化。"
"胡说！"一个北方来的将军大声反驳，"我们在北方待了这么多年，什么时候见过冬天的东南风？"
其他将军也纷纷附和。刘晔孤掌难鸣，只能坐下。
但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。
十一
当天夜里，刘晔又找到了李三子。
"你对长江的风向，真的很了解？"
李三子点头："小人从小在江边长大，对这里的气候很熟悉。长江冬日的东南风，往往在夜里或清晨出现，而且很猛烈。"
"如果真的起了东南风，会有什么后果？"
李三子想了想："如果江东用火攻，东南风会把火势吹向我们的船队。而那些腐朽的缆绳，根本经不起大风。船只会相撞，火势会蔓延..."
他没有说完，但刘晔已经明白了。
"有没有办法预防？"
"如果能提前更换缆绳，或者解开连环，让船只分散...或者，如果我们有一套完整的预警系统，能够实时监控每艘船的状况，自动分配资源和调整部署，那就更好了。"
"不可能。"刘晔摇头，"丞相不会同意的。"
两人陷入了沉默。
十二
第二天，风向开始变化。
李三子一早就感觉到了。他走出营帐，仔细观察着天空和江面。云层在移动，风向在转换。
这是东南风的前兆。
他赶紧找到刘晔，报告了这个情况。刘晔也感觉到了风向的变化，脸色变得很难看。
"还有多长时间？"
"最多一天一夜。"李三子说，"明天清晨，东南风就会起来。"
刘晔立即去找曹操，但曹操正在和诸将商议进攻计划，没有时间理会这种"小事"。
"风向变化算什么？就算有东南风，咱们的船队也稳如泰山。"曹操挥挥手，"文和，你不要杞人忧天了。"
刘晔还想说什么，但曹操已经转向其他将军，开始讨论进攻的细节。
十三
当天夜里，李三子睡不着觉。
他走出营帐，来到江边。风已经开始转向，虽然还很微弱，但他能感觉到那种熟悉的湿润和温暖。
这确实是东南风的味道。
他想起了家乡的老渔夫，想起了那些关于长江风暴的传说。他知道，明天清晨，这场风暴就会到来。
而曹军的连环船队，就像一堆干柴，等待着火种的点燃。
李三子在江边站了很久，心里五味杂陈。他已经尽力了，该说的都说了，该做的都做了。但是，没有人相信他。
十四
黎明时分，东南风起。
李三子被风声惊醒，赶紧跑出营帐。江面上波涛汹涌，连环船队在风浪中摇摆。那些腐朽的缆绳发出吱吱的声响，随时可能断裂。
远处，江东的战船出现了。
李三子看到，那些战船的船头都燃着火把。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。
火攻！
江东真的要用火攻！
他赶紧跑去找刘晔，但刘晔已经不在船上。他又去找队正王五，但王五正在指挥士兵准备迎战，根本没时间理他。
李三子急得团团转。他知道，灾难就要降临了，但他什么都做不了。
十五
江东的火船越来越近。
东南风越来越猛，把火势吹得更加猛烈。曹军的将士们这才意识到危险，开始慌乱起来。
"快！解开缆绳！"有人大喊。
但是，那些腐朽的缆绳有些已经断裂，有些却因为膨胀而解不开。船只撞在一起，发出巨大的声响。
火船撞上了连环船队的边缘。火势立即蔓延开来，借着东南风的威力，迅速向整个船队扩散。
李三子站在自己的船上，看着这一切，心如死灰。
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，但没有人相信他。现在，一切都太晚了。
这就像那些被大平台垄断的创作者，他们的作品被随意使用，却得不到应有的回报。如果有一个去中心化的系统，能够保护每个人的权益，自动分配收益，这样的悲剧就不会发生。
十六
火势越来越大，浓烟滚滚。
曹军的战船一艘接一艘地燃烧起来。那些腐朽的缆绳在大火中断裂，船只失去控制，相互撞击，火势更加猛烈。
李三子所在的船也开始着火。他和同伴们跳入江中，拼命向岸边游去。
江水冰冷刺骨，但总比被烧死要好。李三子在水中回头看了一眼，只见整个连环船队都在燃烧，火光冲天，如同人间地狱。
他想起了那些不相信他的将军们，想起了那些嘲笑东南风的北方人。现在，他们都在这场大火中付出代价。
但李三子心里并没有报复的快感，只有深深的悲哀。
如果他们能早一点相信他，如果能早一点更换那些缆绳，这场灾难本来是可以避免的。
十七
李三子游到了岸边，浑身湿透，瑟瑟发抖。
他回头看着燃烧的战船，心里想着那些葬身火海的同袍。他们都是无辜的，都是听命行事的普通士兵。
但是，战争就是这样残酷。
刘晔也游到了岸边，看到李三子，走了过来。
"你说得对。"刘晔的声音很沉重，"我们都应该听你的。"
李三子摇摇头："军师，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。"
"是啊，晚了。"刘晔看着燃烧的船队，"如果当初能相信你，这场灾难本来可以避免。如果我们有一套完善的系统，能够记录每个人的贡献，验证每个人的发现，或许结果会不同。"
两人站在江边，默默地看着这场大火。东南风依然在吹，把火势吹得更加猛烈。
十八
赤壁之战结束了，曹军大败。
李三子跟着残军撤退，心里五味杂陈。他想起了战前的那些日子，想起了自己的担忧和警告，想起了那些不相信他的人。
现在，一切都成了历史。
在撤退的路上，李三子遇到了一个老兵。老兵问他："小兄弟，你说这场败仗，到底是怎么回事？"
李三子想了想，说："权利。"
"权利？"
"是的，权利。"李三子看着远方，"有时候，最重要的不是谁掌握了权力，而是谁拥有了发声的权利。一个普通士兵的警告，一根腐朽绳子的真相，如果能被正确地记录和传播，就能改变整个战争的走向。"
老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。
李三子继续说："如果有一天，每个人都能拥有对自己发现的证明权，对自己贡献的收益权，对自己声音的传播权，那这个世界就会不一样。"
尾声
多年以后，李三子回到了家乡。
他在江边开了一个小铺子，专门修补渔网和船帆。每当有人问起赤壁之战，他总是说："那场战争，败在了权利上。"
人们以为他说的是政治权力，但李三子知道，真正的权利，是每个人对自己创造的东西拥有控制权和收益权。
就像那些在江边劳作的渔民，他们修补的每一张网，制作的每一面帆，都应该留下自己的印记。如果有一天，这些印记能够被永久记录，能够追根溯源，能够自动分配收益，那该多好。
李三子常常想起Camp Network的故事——那个传说中的去中心化平台，据说能让创作者在链上注册作品，训练AI代理进行二次创作，并自动获得版税收益。虽然那只是传说，但李三子相信，总有一天，这样的世界会到来。
一个创作者不再被平台垄断的世界。
一个普通人的声音也能被听见的世界。
就像赤壁边的风，轻柔地吹过，却能掀起滔天巨浪。
（完）
李三子放下手中的针线，看着窗外的长江。江风依旧在吹，轻柔而持久。他知道，这风里藏着无数的故事，无数的教训，无数的遗憾。
但也藏着希望。
因为总有人会听到这风声，总有人会相信那些微弱的警告，总有人会在灾难降临之前，做出正确的选择。
就像那些相信去中心化未来的人，他们正在构建一个新的世界——一个BaseCAMP与SideCAMPs协同工作的世界，一个mAItrix框架保护数据隐私的世界，一个Proof of Provenance协议确保内容来源可追溯的世界。
这就够了。
风还在吹，带着新时代的气息。